第11章

  侯府里向来是家丁配丫鬟,护卫配丫鬟。

  说话的丫鬟,自己就嫁了个账房先生。

  呸!

  小丫鬟撇嘴。

  “谁要那个言辞伶俐的?整天嬉皮笑脸的,一看就不正经。”

  跟在后面的张博,脚下一滑,差点摔个狗吃屎。

  他天生爱笑,招谁惹谁了?

  谷管家匆匆走来,议论声戛然而止。

  他径直走到洛天宵跟前,和颜悦色道。

  “洛护卫,今日有劳你们二位了。”

  “您吩咐。”洛天宵抱拳。

  张博见谷管家,对洛天宵这般客气,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。

  殊不知这些天,洛天宵的贴身衣物。

  都是谷管家亲自打理。

  这位可是未来姑爷,哪能让那些眼含期待的丫鬟近身?

  “今日原该老夫人,去庄子上查账,偏巧遇上老友寿宴。

  就请大小姐代劳,需要两位护卫随行。”

  张博拍着胸脯,道:“包在我们身上!”

  谷管家捋须而笑。

  “正好出去散散心。

  庄子上风光好,洛护卫可要仔细瞧瞧。”

  洛天宵听出弦外之音。

  平阳侯府百年基业,田产商铺遍布京城.

  老夫人早想交权。

  这趟明为护卫,实则是让他,提前熟悉产业,也是让朱嫣儿露个脸。

  张博嬉皮笑脸。

  “谷管家偏心,怎么光让洛大哥看景?我就不能看了?”

  “能看能看,张护卫爱怎么看都成。”

  谷管家心道。

  你能看出个什么门道。

  府门外停着两辆青帷马车。

  前头那辆锦绣华盖,帘幕低垂。

  张博刚要探头。

  洛天宵拎着他的后领,直接拽上了后面那辆朴素的马车上。

  前头马车里。

  翠柳悄悄放下帘子。

  翠屏神秘兮兮的,掏出一张红纸。

  “小姐,这是老夫人让人,合的你俩八字。”

  大小姐命里缺金,正该配洛护卫这样金命旺的,这叫命理相合。”

  噗嗤!

  翠柳掩唇笑了:“真要这么灵验,世上哪来那么多怨偶?”

  后头马车上。

  张博半个身子探出车窗,惊得沿街小贩慌忙收摊!

  行至洛天宵旧居的街巷时。

  突然有人高喊。

  “快看!平阳侯府的车驾!就是洛天宵那小子当差的那家哩!”

  这嗓门大的,连朱嫣儿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  又有人起哄:“刘巧儿,还不快叫你天洛哥哥!”

  翠屏挑起车帘。

  朱嫣儿朝外望去,秀眉一挑。

  豆腐摊前,站着个水灵灵的姑娘。

  虽不算绝色,但肤如凝脂,一双杏眼正痴痴望着这边。

  翠屏慌忙放下帘子。

  翠柳嗤笑道;

  “洛护卫倒是会招蜂引蝶。

  府里丫鬟们天天眼巴巴的,外头还有人惦记!”

  朱嫣儿漫不经心的,勾了勾唇角。

  “都说红颜祸水,我看蓝颜也不遑多让。

  这姑娘想必是青梅竹马,家世倒是真真切切的清贫。”

  洛天宵耳力极佳,早听见外头动静。

  马车行得慢,张博刚要探头。

  洛天宵一把按住他的脑袋:“看什么看!”

  “洛大哥,你在外头真有相好?”

  “胡扯!就是街坊邻居,她爹娘见了我跟见瘟神似的。”

  洛天宵冤枉得很。

  他穿越来时原身,已是孤身一人。

  记忆里跟那刘巧儿,压根没什么交集。

  张博搓着手凑近洛天宵,咧嘴笑道。

  “那丫头水灵的,像嫩豆腐似的,洛大哥若没意思,不如说给我当媳妇?”

  “眼力不错。”洛天宵抱臂斜倚车辕。

  “街坊都唤她豆腐西施,家里有祖传手艺。”

  顿了顿又补一句。

  “就是脾气爆,最爱拿豆腐拍登徒子。”

  哦!

  张博听得心头更热,赶着给洛天宵,递过牛皮水囊。

  马车行过一炷香工夫。

  两辆青帷马车驶入侯府职田。

  放眼望去。

  绿浪翻滚的田垄间,缀着劳作的人影,远处山林,如碧玉屏风。

  车驾刚停稳。

  一个精瘦汉子,便小跑着迎上来。

  待瞧见打头下来的,是个陌生姑娘,顿时愣在原地。

  “这位是...”

  孙六搓着手,偷瞄翠柳身后。

  “老夫人身子不爽利,大小姐代她巡查。”

  翠柳指尖捻着帕子,道:“你是大庄头孙六?”

  扑通!

  孙六立马跪地,额头抵在尘土里。

  “正是小的,给大小姐请安!”

  嗯!

  朱嫣儿轻轻应了一声。

  晨风撩起帷帽一角,素纱披风下,隐约可见朱嫣儿,紧抿的唇线。

  洛天宵按剑而立,玄色衣袍下的肌肉线条。

 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,像并未出鞘的凶刃!

  孙六偷眼打量这对主仆,后背沁出冷汗。

  都说大小姐是个药罐子。

  可后头那尊煞神实在唬人!

  “我体弱不耐走动,取账册来瞧便是。”

  朱嫣儿径自往主屋去,裙角掠过门槛时,忽然一顿。

  “要最近一月的。”

  咕咚!

  孙六喉结滚动,捧来蓝皮账簿,手指却直颤。

  “精米米二百斤、小谷五十斤、碧粳五十斤...”

  翠柳脆声念着,忽然蹙眉。

  “大小姐,米粮比上月少了一半。”

  “雨水冲了田垄!”孙六急得比画。

  “初八那场暴雨,淹了三十亩稻田,牲口棚都塌了半边!”

  叩!

  朱嫣儿指尖,轻叩黄花梨案几。

  窗外确实有农妇在清淤。

  但远处稻田,分明青黄相接,倒像是提前收割的痕迹。

  “翠屏。”朱嫣儿突然唤道。

  “带着账本去田里,问问长工们,贫户补贴可都领足了?”

  孙六膝盖一软。心中慌的一批。

  老侯爷定的规矩,鳏寡孤独者,每月可领五斗救济粮!

  与此同时。

  朱嫣儿忽觉侧脸发烫。

  洛天宵倚着雕花柱。

  剑眉下的眸子亮得惊人,活像瞧见了什么稀罕物。

  “看什么看?”她耳尖微热。

  “大小姐明鉴。”

  洛天宵抱拳,嘴角却噙着笑.

  “不过单查近处不够,不如乘车绕田一周?”

  孙六急得摆手。

  “使不得啊!田埂颠簸,大小姐尊贵,必受不得这等苦楚的!”

  哐当!

  洛天宵一瞪眼,腰间佩刀烈烈作响。

  “侯府马车,难不成是纸糊的?”

  张博立刻掀开车帘:“里头垫了三层软褥呢!”

  孙六煞白的脸色。

  朱嫣儿余光瞥见,孙六的衣摆不住抖动。

  她轻轻拢住披风,心中思量。

  看来洛天宵说得对,这丫头心虚得太过明显。

  朱嫣儿起身。

  腰间禁步纹丝不动,显是刻意控制了步伐。

  她声音如冰玉相击。

  “孙庄头随行,与护卫同车,从南鲁绕行至西坡,我要看今年的新垦地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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