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
  “哦?”

  洛天宵的视线,在药碗边缘停留片刻,又落在朱嫣儿失血的唇角!

  “每服药多久停一次?”

  朱嫣儿勉强一笑,仰头饮尽,喉间滚动,眼角泛起泪光。

  “一个疗程后停半月。”

  洛天宵凑近朱嫣儿耳边低语。

  “侯府的香火,系于大小姐一身,保重为要。”

  热气拂过耳垂,朱嫣儿从耳根红到脖颈。

  “洛天宵!”

  她羞恼交加,空碗差点脱手。

  张博在一旁猛咳:“洛大哥!慎言!慎言啊!”

  虽然他不知道,洛天宵说了什么。

  但看大小姐气的样子,估计也是得罪人的话!

  哈哈!

  洛天宵大笑着离去。

  茶水温热入喉,朱嫣儿惊觉自己,并未因洛天宵的冒犯而动怒。

  暮色降临。

  翠柳带着三名庄头候选抵达。

  朱嫣儿宣布“考绩三月”的选拔方式。

  三人各自暗忖,跃跃欲试。

  ......

  夜深人静。

  洛天宵洗漱完毕,正欲就寝。

  咚!

  院墙外传来一声闷响。

  他瞬间绷紧神经,佩刀在手。

  “谁?”

  簌簌!

  灌木丛中传来,微弱的窸窣声。

  洛天宵缓步靠近,刀尖挑开枝叶。

  一个浑身是血的人,蜷缩其中,右手伸出,一把抓住洛天宵的裤脚。

  “救...我...”

  抬头的瞬间,露出一张惨白的脸。

  洛天宵瞳孔骤缩,心里一惊。

  这人不是花牡丹吗?

  药童另一只手中,紧攥着一封信。

  洛天宵打开后,扫了一眼。

  上面写着五皇子,如何收买朝廷大员的事情。

  他蹲下身。

  “谁伤的你?这封信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花牡丹嘴唇颤抖,声音细若游丝,“我、我无意间、得到的!”

  咳咳!

  她开始剧烈的咳嗽。

  洛天宵正欲寻朱嫣儿商议。

  咔咔!

  忽听得墙外,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。

  洛天宵闪身躲入阴影。

  两个黑影翻墙而入,手中利刃在月光下。泛着寒光。

  “搜仔细点。”一人低声道。

  “那女人偷了要紧东西,必须找回。”

  洛天宵屏住呼吸,握紧佩刀。

  这两人显然是,追杀药童的凶手,如今闯入府中,危险近在咫尺。

  他轻轻放下尸体,悄无声息地绕到两人身后...

  三更梆子响过,灯笼在穿堂风里打着转。

  照得阶前人影,忽长忽短。

  服用了伤药的花牡丹,赤着脚在院子里来回走动。

  绣鞋早已不知丢在何处。

  她双手攥得死紧,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,却浑然不觉。

  “她真是五皇子的人?不是红袖阁的头牌吗?”

  张博凑到翠柳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。

  哧!

  翠柳嗤笑一声,眼角斜睨着远处的花牡丹。

  “装什么清高。花魁不过是个名头,进了那地方还能干净?

  男人去青楼图什么?真当有人会捧着银子去听曲儿?”

  张博挠挠头。

  “不是说清倌人么!”

  “呸!”

  翠柳啐了一口。

  “前年倒是有个宁死不从的,吊死在房梁上。

  可你看她像那种人吗?

  五皇子是什么身份,她巴不得往上贴呢!”

  花牡丹身子晃了晃。

  往日里她定要上前,撕烂这两人的嘴。

  可今夜她连抬眼的力气,都没了。

  花牡丹身子晃了晃。

  那夜红袖阁的往事涌上心头。

  五皇子临幸时,老鸨逼她换上,价值百金的鲛绡纱...

  “还以为多金贵呢。”张博咂着嘴。

  “前几个听表少爷,夸得跟仙女似的,结果不还是一个样!”

  哒哒!

  脚步声从院外传来。

  花牡丹猛地抬头。

  朱嫣儿和洛天宵,一前一后走来。

  她踉跄着扑过去,抓住朱嫣儿的裙角。

  “大小姐救命!五皇子要杀我!”

  朱嫣儿冷着脸没说话。

  洛天宵盯着花牡丹,发红的眼眶。

  “牡丹姑娘,你既是五皇子的人,他为何要杀你?”

  花牡丹哆嗦地说起来,“我、我给他惹了麻烦!

  那封迷信洛护卫你也看了,是和四皇子有些关系的!”

  洛天宵眼神一凛。

  夺嫡之事他早有耳闻,看来四皇子拿这乐伎做了文章。

  把五皇子坑了一把,现在正鹬蚌相争呢!

  “府里留不得你,天亮就走吧!”

  朱嫣儿甩开她的手,一脸的冷漠。

  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,而让整个侯府跟着陪葬。

  扑通!

  花牡丹跪着,往前爬了两步。

  “我出去就是个死啊!红袖阁要抓我回去,五皇子要灭口,我该怎么办?”

  翠柳插嘴。

  “关我们什么事?你自己惹的祸,凭什么连累我们?”

  洛天宵赞同道:“冤有头,债有主,牡丹姑娘,你还是莫强求的好!”

  花牡丹僵住了。

  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。

  洛天宵目光如刀,继续劝解道。

  “祸是五皇子惹的,局是四皇子设的,你该找他们去。”

  花牡丹突然止住颤抖,染血的指甲抠进青砖缝里。

  “四皇子府在太平坊...”

  她盯着砖缝里挣扎的蚂蚁,“听闻最近在寻懂密文的人?”

  脸上的惶恐渐渐褪去,重重地磕了个头,声音忽然平静下来。

  “多谢大小姐和洛护卫提点,这份恩情,我记下了。”

  朱嫣儿皱眉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去。

  洛天宵临走前意味深长的,扫了花牡丹一眼。

  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
  花牡丹倚着门框,艰难支起身子,苍白的唇边,浮起讥诮的弧度。

  她轻声呢喃,眼底泛起血色。

  “冤有头...”

  翠柳和翠屏目送人离开,面面相觑。

  张博的指节,无意识叩着刀鞘。

  这是他想不通事时的习惯,挠着后脑勺嘟囔。

  “总算消停了,还算识趣。”

  洛天宵嘴角微扬。

  这张博性子虽然憨直,倒也有趣,谁说做人非得八面玲珑?

  花牡丹不再哀求,只求暂住偏院三日。

  朱嫣儿应允后,命人严守秘密!

  次日拂晓。

  翠柳前去查看,发现屋内早已人去楼空。

  “她走了。”翠柳回来禀报。

  朱嫣儿悠闲地品茶。

  抬眸看了眼,啃着炊饼的洛天宵。

  “你暗示她去投靠四皇子,她倒是心领神会。”

  洛天宵三两口咽下饼子,眨眨眼。

  “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?

  她自己选的路,与侯府何干?

  他掸了掸衣袖,装傻道:“分明是大小姐不愿惹麻烦,才将她打发走的。”

  哼!

  朱嫣儿轻哼一声。

  这洛天宵生得正气凛然,肚子里却尽是弯弯绕绕。

  不过这样也正合她意。

  那花牡丹是个聪明人,经洛天宵这么稍加一点拨,便知要活命,就得另攀高枝了。

  那五皇子既已对她下毒手,揭发此事的四皇子,自然是最佳选择。

  翠屏叹道.

  “表少爷还当那花魁,是出淤泥不染呢,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了!”

  ......

  洛天宵望着晨雾中,消散的脚印,刀柄在掌心转出冷光。

  叮!

  檐角铜铃叮咚作响。

  惊起了墙头觅食的几只灰雀。

  他忽然想起漠北沙狐,被狼群追赶时,总爱往猎户陷阱里钻。

  这吃人的皇城,谁不是踩着旁人的尸骨,寻活路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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