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 不想拖他下水

  圆月悬檐,签押房外的石阶尚凝着夜露。

  林知夏送罢朱磊折返时,鼻尖忽然闻到缕缕酒菜香。

  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,这会才感觉到饿。

  自那日与父亲爆发争吵后,两人就一直冷战。

  今晚一起吃饭时,气氛沉闷,加上她那时候心系晚上的行动,就没吃几口。

  转过月洞门,四张方桌赫然横在院中。

  “林大人快来!”

  衙役们都知林知夏脾气好,没什么架子,嬉笑着拉着她坐到江成旁边。

  林知夏一看那描金瓷碟,便知东西是出自樊楼,难怪这些衙役看起来这么高兴。

  这可比刚刚那个酒楼强多了。

  宋大举起酒杯,其他衙役纷纷效仿:“谢江大人和林大人。”

  林知夏正想说与自己无关,却见江成已端着酒杯起身。

  玄色袖口掠过她腕间,带起一阵松烟墨香。

  酒过三巡,宋大识趣地退至旁桌划拳。

  留林知夏和江成单独坐在一起。

  林知夏埋头吃饭,江成也只静静地喝酒。

  “咚——咚咚”

  子时的更声穿透满院喧嚣。

  林知夏蓦然抬首,却正好撞进江成深邃的眼眸中。

  “江大人这般看着我作甚?”

  檐下的花灯碎影在江成眉宇间流转:“一会吃完,我送林大人回去吧。”

  这是要摊牌了。

  “好。”林知夏应下。

  身后的衙役心照不宣:看来江大人还想再努力一下。

  宴散,已至后半夜。

  外面街道依旧人潮未歇,欢乐声不断。

  江成信手拨开迎面灯彩:“西厢里关的,是你什么人?”

  他选择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里。

  云星答应过江成,没有将那晚的事告诉给林知夏。

  此时林知夏还不知道,江成已经知道她真实身份。

  林知夏脊背微僵:“一个朋友。”

  她决定隐瞒,毕竟自己是女身这件事太大。

  她信任江成,但不能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对方身上。

  而且,蔡雍如毒蛇盘踞汴京,她也不想把对方拖入这潭浑水。

  若是蔡雍发难,说江成是共谋,岂不是殃及池鱼。

  江成眸光微暗,却还是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。

  “皇城司一直盯着蔡府,正是陛下的意思,陛下对蔡雍早有戒心。

  从沈氏一死可以看出,蔡雍行事狠辣,且滴水不漏,你若想救人。

  等咸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,我们再商量,如何?”

  江成语气轻缓,与平日已有了分别。

  或许是知道林知夏是女娘,话语间多了丝哄人的感觉。

  林知夏狐疑侧目,却见那人展颜轻笑,花灯烛火印着他的笑容,像只开屏的孔雀。

  “奇奇怪怪!”林知夏嘟囔了一句,转身就走。

  不想江成的笑晃花了路人的眼。

  一位女娘以轻纱覆面,壮着胆子将一只荷花灯递到江成面前。

  “送给郎君,祈愿吉祥。”

  在这喜庆日子,小娘子声音娇软,隔着面纱都能窥见其绯红的脸颊,一看就是鼓了莫大的勇气。

  路人投来羡慕的眼神。

  江成面色却是一冷,什么话都没说扭头走了。

  小娘子一个人站在原地。

  好在其家人就在身边,哄了半天才止住眼泪。

  路人纷纷投来指责的目光,林知夏也有些无奈地看了江成一眼。

  “怎么,你偏爱这般娇怯的?”江成转眸间寒霜尽褪,仿佛一个知心大哥哥。

  “江大人怕是想孤独终老。”

  江成双手抱胸,整好以暇地看着对方。

  “那你呢?”

  “打住,我们还是聊案情吧......”

  江成低头轻笑,知道今晚翻篇了。

  到了榆林巷,林知夏突然问道:“如果我近期想送父母离京,皇城司有车队出城吗?”

  “随时。”江成答得斩钉截铁,时间不适配,他可以调。

  “等我跟他们商量好。”

  “好,确认好了你随时跟我说。”

  林知夏冲江成点了点头,进了府。

  暗处暗卫冽风悄然现身,却见自家主子仍痴望那盏摇曳的灯笼。

  “从今天起,你就在暗中护着林大人,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我。”

  院中,林母同明灵均从屋里迎出来。

  林父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,可以下床行走。

  林知夏将哥哥的事如实告知明灵均后,拜托明灵均去说服父母离开汴京。

  看他还在,便一脸期待地看过去。

  明灵均摇了摇头,眼神朝旁边示意了一下。

  看来,他也没能劝动父母。

  林知夏不由一阵烦躁。

  东厢传来咳嗽声,林父的身影出现在纱窗上。

  林知夏却是不想理会,她看向明灵均。

  “你今晚在这住吗?”

  明灵均摇头:“我回五岳观。”

  “那我送你回去,万一碰上点事,我这推官的身份还能用一用。”

  林母一愣,正要开口,林知夏已经率先出了门。

  站在街头正望着月色发呆的江成看到两人出来,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。

  走在路上,林知夏拿出袖子里的橡果。

  明灵均忍不住轻笑一声:“你还玩这个。”

  他接过橡果,聊起两人幼时的事。

  看林知夏还是愁眉不展,明灵均道:“要不把他们打晕直接送走?”

  “你以为我没想过,我爹那个人最是固执,若不是心甘情愿走,送出去了也有可能偷偷潜回来,更容易打草惊蛇。”

  “伯父认死理,找机会再劝吧。”

  “行,你走吧,我不送了。”林知夏转头欲走。

  明灵均揪住她的后衣领:“你这人...怎么还是一惯无赖。”

  小时候林知夏就经常坑他。

  “我就是不想在家待着,要不,我陪你看灯。”

  “那算了,晃眼睛。”

  林知夏又回了府衙,验尸所内烛火通明。

  樊老正在净手,转头看到她:“来得正好,刚刚验完。”

  学徒递上验尸录。

  林知夏看了一眼:“死者的后脑在镰刀刺入前受过重力击打。”

  樊老枯指划过朱三颅骨,他的头发已经全部剃光。

  “应是圆棍类东西击打所致,这一下力道不小,脑中已产生积水。”

  林知夏伸出手,按了一下。

  肖平接着道:“在遭受了这样的重击下,死者会出现呕吐、头痛、头晕平衡失调的情况。”

  林知夏忙道:“现场没有发现呕吐物。”

  “呕吐因人而异,但头晕平衡失调是一定会有的。”

  樊老道:“我在死者的指甲里,发现了一些皮屑和血迹。你看他的肩膀,这是我用白醋搓出来的。

  这道淤青的形状,和后脑的一样,是同一物所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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