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 她一定是知道了

  清晨,汴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。

  屋里跪着十几号人,其中有佝偻的老人、卖菜的小贩、街边的画师、还有年少的乞丐。

  江成蒙着面,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。

  “只要你们按照原计划,把这血书上的内容传扬出去,我就放了你们!”

  有人颤着声音道:“可我们说好的,是七天后,而不是明天。”

  从汴京到咸州,差不多就是七天,江成冷笑一声:

  “明天不做,你们活不到七天后!”

  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“安王府血屠千命实为帝授”的字迹时,卖胡饼的刘三郎吓得掀翻了笸箩。

  “夭寿咯!“菜贩王婆的尖叫刺破晨雾,“弑兄夺位”四个淋漓血字瞬间引得路人驻足。

  安王的血书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汴京城最大的街市上。

  亲王金印拓下的蟠龙纹在阳光下异常显眼。

  不过一炷香时辰,整座皇城的茶肆瓦舍都沸腾着安王绝笔——先太子遗孤、双峰县白骨、昨夜刚被屠尽的安王府,桩桩件件直指御座。

  等官府闻声赶到,这消息已经在有人心的推动下,口口相传,无人不知了。

  紫宸殿内,胡德全捧着誊抄本的手沁出冷汗。

  龙椅上的阴影猛然站起,九龙冕旒撞碎案前青玉镇纸。

  “查!给朕查!”

  暴喝声惊飞檐上玄鹤,而民间私语已如野火燎原。

  蔡雍直到出了宫门,才从手下那得知了消息。

  血书上的话,确实是他同裴衡商量好的,只是时机不对啊!

  “你看清楚了,那金印是真的?”

  随从点头:“小的亲眼去看的,在第一时间就联系徐碧了,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。”

  徐碧是蔡雍安排在城外接应血书的人。

  蔡雍知道,一定是出事了,他匆匆赶回府里。

  此时,禁军已封锁城门。

  街上凡听到有人说起安王血书,全都被抓进皇城司。

  皇城司地牢很快就人满为患。

  可他们查来查去,也查不到流言的源头。

  禁军在街头杀了几个顽抗抵抗的百姓后,街市议论的声音终于小了。

  只是这般做法,只会让百姓觉得皇帝心虚,私底下议论得更勤了。

  江成要替父亲守丧,现在皇城司由另一位指挥主事。

  林知夏收到了江宁府通过镖局送来的证物。

  云星也在这天赶回了京城,他把给周世安施针的千面毒医叶无情带回来了。

  皇城司的卷宗记载着叶无情去姚府的时间。

  再加上叶无情的证词,可以证明周世安并非自愿行刺,而是被人利用。

  他自己也是受害者。

  皇帝迫于最近的舆论,改判周世安流刑,可以以钱赎之。

  周将军被革职,家底也掏空了,但是儿子回来了,所以他并不觉得可惜。

  江成和林知夏去见了周世安。

  周世安跟他们坦白,自己已经完全恢复记忆。

  不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,也想起他曾见过江修远和蔡雍密谋。

  这件事,江成没再多说,只让他烂在肚子里,不要对任何人提起。

  此时,汴京的一间客栈内,来自苏州的方腊和陈琴却是忧心不已。

  他们都是匠户后人,陈琴正是寿山石死者陈大的女儿。

  “方哥,朱坚那狗官被放了!”同伴从外面回来,目眦欲裂,“弟兄们白死了!”

  方腊攥紧刻刀,发泄似地戳向手中的木块。

  他盯着桌上泛黄的《采石录》——那是父亲临终前用血写就的匠户血泪史。

  他们本来按照计划,在寿山石抵达汴京后,以特制药水淋在缝隙处。

  他们连天气湿度都考虑进去了。

  汴京雨水不如苏州多,气候相对干燥,在这种情况下,粘合的效果会比苏州好。

  因为石头一定不能在进宫前开裂,所以,他们特意计算了用量。

  明明在船上试着都没有问题,真正实施时,石头却没有按照原计划裂开,而是整整晚了两个时辰。

  花高价在慈德宫找的那个内应,一点作用都没起到。

  明明昨天大理寺还召方腊去问了话,话里行间都是要追查到底的意思。

  可就过了一个晚上,朱坚就被放出来了。

  若是让他将消息传回苏州,那些凿石匠必死无疑。

  “苏州那些兄弟怎么办?”

  方腊此时心中百转千回,安王的事给了他启发。

  他爷爷父亲都是采石工,两人都是因为采石,死在湖里。

  他联合其他人,做了这么多,就是希望朝廷能发现那些官吏的恶行。

  改变一下匠工的生存环境,让大家能活下去。

  可现在看来,是他想得太简单了。

  就算让世人知晓又如何,皇帝根本不在意。

  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应奉局的情况。

  在那些权贵眼里,他们这些匠工的命贱如草芥。

  仿佛他们天生就该高呼万岁,主动献上自己的性命。

  方腊将手中刻刀往桌上一拍:“既无处可寻公道,那我们就打出一份公道来。

  走,我们去劫了应奉局漕船——要闹,就闹得汴河染血、天翻地覆!”

  这一刻,他做了个决定。

  他不再寄希望于别人,而是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匠户乡民。

  一行人出门时,正遇上禁军巡查。

  而蔡雍回到府中,脸上再无昨日的轻松。

  城外依旧没有消息传来,裴衡不会如此大意。

  他立即让手下将近日来的消息都汇总过来。

  他自认没有露出破绽,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,就是伍氏镖局。

  姚府帮他从西域请来的那些杀手,太容易被标记。

  蔡雍看到,江修远死后,江成就一直在府里处理父亲的丧事,那份平静显得诡异。

  昨天,他的心思一直在安王身上,也没时间去想幼子蔡汴杀人一事。

  可现在,看到暗卫的消息上说,寿宴当天,陆夫人曾去江府接了一名女眷。

  徐氏重伤未醒,江家哪还有女眷!

  蔡雍又看到伍氏镖局这两个月的账册,那样的狂吃海喝,怎能不引人注意。

  蔡雍默念着江成与林知夏的名字。

  “安王府被抄后,那个女推官可曾去过安王府?”

  随从想了一下:“没有,安王府一直有我们的人盯着,江成和她都未去过。”

  “她一定是知道了!”蔡雍望向西厢的方向,最近忙着安王的事,倒是把她忘了。

  “去,把谈御史叫来。还有之前备下的,可以安排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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