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1章 买人,寻药

  “哥,你知道冲喜吧?”林知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。

  这熟悉的神情让林知行心头一跳。

  一股久违的情绪涌上了来,少时,妹妹每次拉着他意图使坏前,就是这般循循善诱的语气。

  与记忆中的不同,如今的感觉更为真切微妙。

  这种感觉,他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了。

  心中虽欢愉,他还是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。

  江成垂首,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
  一刻钟后,三人来到一家成衣铺。

  林知行身上那件灰褐色的衣袍是他五年前的旧裳,林父林母进京时所带。

  穿这身衣服去牙行,怕是那些牙人都不会正眼看他。

  “掌柜,哪种颜色衬得脸最白?”林知夏说着将兄长往前一推,“给他挑一套。”

  成衣铺掌柜打量林知行片刻:“这位公子肤色本就极白,再穿显白的颜色,反倒失了气色。

  不若试试这身黄棕,他穿上脸色定会更加明亮红润。”

  “行,这身拿着。但显白的还是要挑一套。”

  林知夏环顾一周,目光停在一件酱紫衣袍上。

  那料子光泽内敛,华贵中透出几分老成,关键是极显肤色白皙。

  林知行换好出来,那面色已近乎初雪,更显几分孱弱。

  他的唇色本就很浅,林知夏又让掌柜的帮忙涂白了些。

  掌柜眼神微露困惑,口中却不吝赞美之词。

  林知夏换上一身粗布麻衫,又将脸涂黑了些,扮成林知行的随从。

  三人找了个酒楼吃饭,那伙计见林知行身若拂柳,直接将他们带到雅间。

  吃饭的时候阿昼赶来汇合,已将林知夏交待的斓衫买回。

  千松书院一直固定在那家成衣铺做斓衫,一年三度,一共蓝、白、深青、灰青四色。

  他们将那青布和买回的样衣做对比,同那灰青斓衫纹路颜色都极为接近,可以确定出自于此。

  千松书院的教授先生与监院,皆着此灰青色斓衫。

  “可这些人里,无人通武艺!”林知行忆起口供内容,疑道。

  那香樟树近十丈高,凭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,怕是难爬上去。

  就拿他自己来说,也绝无可能。

  林知夏点头:“确实,我看过所有人的户籍卷宗,无人有习武记录。”

  说罢她拿起新衫,用力一扯,纹丝不动:“这料子挺坚韧的。

  树上找到的那块青布应是旧衫。千松书院一年发三次斓衫,每次两套,照这个频率,换季时衣料不至于太过破旧。”

  林知行想到以前:“还记得我们儿时换下的学子服,邻里皆抢着索要,多是赠于年纪小孩童。”

  当时县里许多孩子念不起书,偶有凑足束修者,却无力购买斓衫,便会拾取他人旧衣。

  那时林父定制的斓衫材质没这么好,样式却是差不多。

  “看来我们猜的没错,凶手与书院中人关联甚大。”林知夏抽出五份口供。

  千松书院的账册记录显示,此五人常年领用灰青色斓衫。

  其中四人为教授先生,一人为监院。

  监院是已经完成学业,却未取得功名的师兄,他们留在书院监管、辅导、照顾学子,日后有机会也能成为教习先生。

  林知夏指着这个监院蒋云逸:“我记得宋大拿下万元时,这人就在旁边,先从他查起。”

  安排下去后,四人来到了汴河沿岸码头,这里是大宗货物集散中心,牙人活动最集中的区域。

  旁边就是汴河,南方漕粮物资源源不断经此水道运抵汴京。

  此刻,数艘巨舶正待卸货。

  江成不肯回去休息,林知夏只得让他在马车上小憩,带着阿昼下了马车。

  她搀着病弱的“少主”踏入码头旁的巷子,一股混杂着劣质香粉与牲口气息的浊风扑面而来。

  小巷略显荒败,两侧土墙歪斜欲倾,搭建极为随意。

  墙边站着三三两两面色黝黑、目露精明的牙人。

  见林知行衣着体面却面色苍白,立刻有精瘦汉子搓手迎上。

  “这位贵人可是要寻趁手仆役?小处新到的淮南丫头手脚麻利......”

  牙人话还未说完,阿昼已经压低声线,用汴京底层混混惯用的切口打断对方。

  “要寻人,亦要寻药,我要那阴阳双生草,各二十斤,你可有?”

  牙郎瞳孔骤缩,警惕地扫过林知行苍白的脸,突然咧嘴露出黄牙:

  “没有没有!您去别处问问吧。”

  三人朝巷内走去,陆续又有几人围上。

  听到他们要找那两种草药,那些牙人竟纷纷避走。

  林知夏微微蹙眉:“先假意买人,成交之后再打听。”

  几人转至另一条街,这里更靠近码头,道边牙人不仅揽人,还展示货样——粮食、木材、薪炭、南国特产,琳琅满目。

  道旁牙人身后的阴影里,都站着数名十岁左右的孩童。

  前方,一个鬓边簪着红花的婆子正拖拽着一个小姑娘。

  寒冬腊月,女孩脚上竟只着一双草鞋,双足冻得红肿不堪。

  林知行瞳孔骤缩,西厢铁链的冰冷触感裹挟磨烂皮肉的血腥气突然涌上心头。

  伤口早已愈合,但脚腕与手腕的疤却永远不会消失。

  他指尖掐进掌心,暴戾的折辱声在耳畔嗡鸣。

  林知夏敏锐察觉兄长气息凝滞,侧目见其面色惨白如纸,正欲扶他离开。

  “就她。”林知行暗哑的声音响起。

  林知夏突然有些后悔。

  阿昼上前拦住对方:“你这女娃卖是不卖?”

  恰时河边刮来一阵邪风,林知行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。

  花婆子一见他这副孱弱的样子,立时反应过来,她堆起笑。

  “卖,当然卖!冲喜最合适了,您看看这模样,再看看这牙口。”

  花婆子掰开小姑娘的嘴,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。

  “十二岁,正是调教的好时候,十贯,立时就可过籍带走。”

  小姑娘未曾抬眼,一直盯着路面。

  林知行以帕掩鼻轻咳,看向林知夏的目光没有丝毫退却。

  他转头,看向那个小姑娘,轻声道:“抬头,让本公子瞧瞧。唤作何名?”

  花婆子粗鲁地揪起小姑娘的头发,迫使对方仰面。

  小姑娘圆润如葡萄的眼珠里盛满惊惧,残存的倔强让她紧抿着双唇不曾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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