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4章 主动暴露伤疤

  看到兄长的转变,林知夏由衷为他感到高兴。

  为了不让兄长太过局促,她特意吩咐阿昼,去府衙找宋大协助。

  而同大花一样,做拐卖生意的那几路人马,则由皇城司的察子去盯着,顺着他们找到卖家。

  马车走后,她走到江成身边,打量了一下四周,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茶楼上。看到不远处有个茶楼。

  “哎,醒醒?”她轻声唤道。

  江成缓缓睁开眼。

  “走,我们去茶楼歇会儿。”林知夏说着,扶江成起身。

  两人一边走,她一边说起调查的进展。

  茶楼二楼的雅间里,正好有张围榻,可以让江成休息。

  林知夏找掌柜要来笔墨,将案件的关键节点——售药、投毒、灭口逐一写下,随后列出每个节点牵涉的人员。

  她凝神静气,一点一点梳理着案件的时间线:

  冬月十三,神秘人从牙人手里购得大量阴阳双生草药粉;

  十四日,万元投毒;

  十七日粥铺发生集体中毒事件;

  十八日万元身死,药贩和凶手潜逃;

  这一连串的事件接踵而至,足见幕后之人不仅消息灵通,且极其擅于变通,总能迅速应对变故。

  让学子监管粥铺是她临时推出来的,对方却在短短几天内说服万元投毒。

  江成侧躺在榻上,静静看着林知夏全神贯注地梳理案件。

  窗外透进的日光映在她忽闪的眼睫上,即使她将脸涂得黝黑,那双清亮的眼眸依然灵动无比。

  不知不觉间,他也合上了眼睛。

  开封府衙门前,马车里的林知行闭目深吸一口气。

  他已经换上崭新的黄棕新袍,也擦去了面上多余的脂粉,此时看着更像是大病初愈之人——苍白中透着一丝红润。

  他捏紧拳头,步下马车。

  “林大人。”府衙门卫面现惊喜之色。

  林知行微微颔首,阿昼将那四名女童带下马车。

  圆脸牙子那里买的两名本地姑娘,已经放到别院看管,此行只带了这四人来。

  女童望着府衙门口的石狮子和那面鸣冤鼓,脸上露出惊诧之色。

  一行人刚穿过前厅就遇上了李守安。

  “林兄。”对方也是满脸惊喜。

  林知行神色复杂,上次来府衙,他并未见到这位老友。

  两人的命运因蔡汴和孔老而彻底改变,原本李守安才是那个被派去定远县做县令的人。

  可最初的任命,也是蔡汴动了手脚。

  论科考名次,林知行在李守安之前;论年纪,他也更为年轻。

  他们之间,实在说不清是谁夺了谁的运道。

  林知行道:“李兄,许久未见,一切可还顺遂?”

  五年多的光阴,确实太久了。

  李守安听出对方话语中少了几分昔日朝气,添了一丝愁绪。

  “我一个管理文书档案的,在府衙不过是混日子,哪谈得上顺不顺遂。倒是你,身子可养好了?”

  “劳李兄挂念,已经好了,明日开始,我会准时来府衙当值。”

  旁边的阿昼面露惊讶。

  “那就好。”李守安边说边上前,自然地揽住对方肩膀,就准备往里去。

  林知行身体骤然一僵,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对方。

  李守安愣住了,恍惚间觉得林知行病了一场,人似是还高了点。

  阿昼连忙上前解围:“林大人身上还有旧伤未痊愈。”

  李守安一怔,又瞥见二人身后跟着四个脏兮兮的女童。“你们是要办案子吧?那你们忙。”

  他面带疑色地离开了。

  林知行重重吐出一口气,阿昼忙低声安慰道:“无妨,签押房在这边,我带你去。”

  进到签押房中,阿昼指着林知夏常用的那张书案,上面还摆放着她之前办过的几桩案子。

  林知行细细打量着屋里的一切。

  宋大匆匆赶到,林知行知他了解自己与妹妹的身份,便开门见山道:“宋捕头,讯问之事我尚缺经验,烦请你在旁协助一二。”

  “大人有命,属下定当尽心竭力,万府相关人员的口供已经录完,大人可要先看一眼。”

  宋大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书,他刚刚才从万府回来。

  林知行已经和妹妹分析过案情,觉得万家人参与的概率不大,便直接道:“不用,你挑重点跟我说一下就行。”

  “关于投毒一事,万家上下皆称不知情。但府内门房及十四日晨起洒扫的仆役均证实,当天未亮时曾见过万元出门。

  不过,经纪府运粮仆役及粮库四名值守辨认,与万元同入粮库的那人并非万家仆役。”

  林知行微微颔首,这个结果在他们预料之中。

  “那个偷换粮食的衙役孙会,还有玩忽职守的三名值守衙役,府衙是怎么处理的?”

  “那四人各杖二十,革役除名,永不录用!其上峰罚俸两月,这次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,孟大人说必须重罚,杀鸡儆猴!”

  宋大恨铁不成钢,那几人都是衙门里的老人,偏偏如此不争气。

  说话间,阿昼带着那四个女童验伤回来。

  正如他们所料,这些孩子身上各处都是淤青,手腕脚腕皆有束缚伤痕,显然是被“调教”过。

  即使身在官府,面对宋大的讯问,她们仍怯怯地不敢吐露实情。

  宋大找出府衙近期的失踪案卷宗,但四名女童连真实姓名都不敢说,只以小青小红这样的化名搪塞。

  林知行垂首,眸色微暗,片刻后他卷起裤脚,露出脚腕上那一圈疤痕。

  那是反复擦伤留下的痕迹,道道白色细痕如同堆叠的竹叶。

  签押房顿时一片一静,阿昼连忙关紧屋门。

  在四个女童惊讶的目光中,林知行又卷起衣袖。

  腕间的疤痕虽略少些,仍清晰可见。

  阿昼和宋大交换了一个眼神,他们都感受到了林知行身躯的细微颤抖,。

  但他们并未打断他。

  “我曾经...曾经同你们一样,”他蹲下身,平视着她们的眼睛,“也被坏人关了好几年。”

  提及那些不堪的记忆,各种受虐的画面在脑中闪回,一只无形的手仿佛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
  他像个溺水者,拼命去抓那救命的浮木。

  他想起妹妹周旋于三教九流之间的从容果决,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某种东西在碎裂。

  那并非怯懦,而是长久以来覆盖在他眼前的,由痛苦和恐惧凝结的坚冰。

  冰刺扎得他遍体生疼,痛楚中却涌起一股久违的淋漓酣畅。

  “......就是这些官兵哥哥救了我,他们能救我,也必定能救你们。”他拿过那一沓卷宗,“也许,你们的父母已经报了案,正在寻你们。”

  一声啜泣响起,不知是谁起的头,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......四名女童最终嚎啕大哭起来,哭声里满是积压的委屈。

  宋大立即铺好纸张,准备记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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