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3章 不敢相认

  孟俞摇了摇头,低头沉思。

  林知夏难掩失望。

  “不过,有人应当知晓。”孟俞捏着下巴,看着二人的神情由忧转喜,目含深意。

  林知夏与江成屏息以待,静候对方解惑。

  卖足了关子,孟俞才道:“此人在五岳观,如今是侍奉三清的道人,法号德道。”

  二人均是一愣,表情变幻莫测。

  孟俞自从得知林知夏的真实身份后,便遣亲兵细查其过往,对她与明灵均那段没有婚仪没有喜宴的亲事,也略知一二。

  而江成对林知夏的态度,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。

  看着年轻人怔忡模样,孟俞连日疲倦似散了几分,心头掠过一丝促狭:

  “本官句句属实,你们自去查证。”

  说完便起身离开。

  林知夏回京后,还未去见过明灵均。

  明灵均入道十年,早已清心寡欲,林家人不寻他,他自不会来寻。

  江成暗哼:看来知晓这桩婚事之人,倒也不少。

  既得了线索,二人出府直奔五岳观。

  知客小道还识得江成,当即就将二人领到了明灵均跟前。

  明灵均依旧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道袍,隆冬时节也未着绵衣,衣带飘飘,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。

  “不冷吗?”林知夏下意识皱眉问道,语气中的关切显而易见。

  江成微微敛眉。

  “习惯了。”明灵均淡然回应,转身引二人去禅室,途中未发一言。

  对林知夏突然失踪,又突然归来一事毫不过问。

  江成见对方这般态度,心中那点敌意也淡了。

  林知夏未多寒暄,直接禀明来意。

  不一会儿,小道士就将德道道长请了过来。

  来者年岁应是同蒋云逸年纪相仿,却已是满头银丝,眼神如枯井般了无波澜。

  林知夏恍惚间似看到明灵均二十年后的模样,竟陡然生出几分,想劝对方回归俗世的想法。

  半刻后,二人告退。

  五岳观清冷的山风拂过台阶,德道道长那句“其先生正是翰林学士汤晖昂”的话语,仿佛带着回响,在二人的耳边回荡。

  江成眼中的诧异渐渐褪去,凝结成一层冰霜。

  翰林学士汤晖昂,天子近臣,清贵无双,更是朝中公认有望入主中书的潜力重臣。

  这样一个人物,怎么会指使蒋云逸犯下此等大案。

  据德道道长所言,当年拜师时,汤晖昂官阶不过从五品,师徒关系未对外声张。

  那次外放任县主簿的机会,还是汤晖昂为蒋云逸争取,未料最终换作他人。

  而蒋云逸自此事后,也再未向旁人提及这个恩师。

  这般看来,二人的关系很是微妙。

  回去的路上,林知夏问起裴衡。

  江成回道:“不肯招,能用的刑罚都用了,他的一条腿被食肉鲶啃噬殆尽,身上血肉模糊,要不是芙昕用药吊着,早就断气了。

  可即便如此,依旧是一个字都不肯说。”

  江成不由回忆起当时的场景:

  芙昕听说要动用食肉鲶,当即就跟去了。

  身受重伤的裴衡被吊在半空,伤口滴下的血水很快就引来了水潭中的食肉鲶。

  江成看着那东西一跃而上,一口咬住对方的脚掌,整个身体直接被吊在半空。

  那强有力的尾鳍疯狂甩动着,竟欲将裴衡拖进水中。

  好在,一直有士兵看着。

  这几日,芙昕一直守在地牢,就是预防裴衡猝死。

  林知夏听了直皱眉,皇城司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,没想到裴衡对蔡雍竟如此忠心。

  “陛下不让他死,他就得活着。”江成转头问道:“可要去看看?”

  林知夏摇头,皇城司专司审讯的都问不出来,她还是先查案子吧。

  “你去查汤晖昂,看看他同蒋逸云究竟有没有联系。或者扮作汤府的人,试探一下蒋云逸父母的态度。

  我去见阿山。”

  之前一直说要去见见阿山,一直没抽出时间,而阿山也一直未回江府,林知夏有些不放心。

  二人分头行事。

  林知夏将自己扮成流民,来到粥棚附近。

  见阿山正仰面躺在一处空地上晒太阳,双眼覆着枯叶。

  朝廷为流民搭建的临时棚区,空地虽无主,其实都有人占着。

  林知夏见阿山旁边有空位,便佝偻着背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。

  她才在他旁边坐下,还未开口,就有一个汉子走过来,大声叱道那是他的地盘。

  林知夏下意识地垂眼,遮住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眸。

  她装作吓一跳的样子踉跄起身,嗫嚅着退开半步:“对不住小哥,俺不晓得这块有人咧......”

  她飞快地抬头,瞥了对方一眼。

  那汉子约莫三十上下,一脸横肉,身上穿的衣服虽破旧,眼神却精亮,毫无逃难流民的疲惫。

  “滚远点!眼瞎吗?看不见俺兄弟躺这儿晒太阳!”

  说着,还用脚踢了踢地面,示意这里是他们的“地盘”。

  躲在一旁的冽风也发现,除了上前驱赶的汉子,人群中还有两人,看向林知夏的目光也充满了审视和敌意。

  “对不住,对不住!”

  林知夏赔着小心,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瞥向地上躺着的阿山。

  阿山依旧仰面躺着,那根挡眼的枯叶似乎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,对身旁的动静置若罔闻,一动不动。

  若不是胸脯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,林知夏都准备上去探他鼻息了。

  林知夏不动声色,佯装顺从,同所有疲惫的流民一样,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开。

  她没有真的走远,见附近风口还有位置,便走了过去。

  寒风灌进衣领,冰冷刺骨。

  地上铺着草席,林知夏找了处宽敞地坐下来,粗糙的草席扎得腚生疼。

  林知夏整个人缩成一团,脸埋在膝盖上,从发隙间紧盯着阿山动向。

  那汉子又扫了林知夏几眼,似乎确认她安分被“驱离”,没有危险,这才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。

  那汉子说自己打搅了阿山睡觉,可并未见他在阿山旁边躺下。

  若是流民争抢地盘,占了上风正常应该立刻躺下享受那点难得的阳光。

  可这人只是守着,像一尊门神。

  他在监视阿山?还是在监视所有靠近阿山的人。

  天色渐沉,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。

  冽风暗暗着急,这般嘈杂且昏暗的情况,万一有人从旁偷袭,他未必能第一时间发觉。

  林知夏佯装昏睡,心神却高度集中。

  她看到阿山动了,似是起来小便。

  他刚动,三颗脑袋立时警觉扬起。

  显然,阿山的探查已引起怀疑。

  他本人定是发现了这一点,故不敢与她相认。

  他去茅厕......林知夏想起在咸州蔡府时,二人曾通过茅厕传递消息。

  她默默记住了这三人的长相,等阿山回来后,又在原地等待了两刻钟后,才起身前往茅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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